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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反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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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衣男人遲疑了片刻,才淡聲回道:“貴不敢當,在下姓裴,單名一個恒字。”

他這一世的名字叫燕昭,草根出身的一方雄主,考慮到接下來要做的事,他暫時隱瞞了真名。也沒用他前世的名字,用的是他前世母族的姓。

前世他母親出身河東裴氏,父族是河東衛氏,父母二人青梅出馬,自幼便認識,裴衛兩家在河東皆是世家大族

張翠玉一聽裴氏,便覺得是富貴之姓。

“敢問公子,可是河東裴氏?”

燕昭道:“隔了很遠的一支旁支,不足一提。”

張翠玉道:“觀公子氣度不凡,想來也不是普通出身,果真是大家族的貴公子。”

燕昭和張翠玉簡單寒暄了幾聲,便告辭離去。

走之前,他問了張翠玉何時出發離開安寧。

張翠玉道:“約莫卯時正刻便會離去,城門是在卯時開。”

燕昭留下了一個叫張惲的護衛,以防鐘秀桃他們再次上門鬧事,他帶著另一個護衛聶羽離開了苗家。

燕昭走後,苗蘭沒急著去睡,她去廚房把能吃的都翻了出來,又做了許多炸丸子,有肉丸子、素丸子,還有油炸面果子。

當她炸好拿到堂屋打包時,張惲瞪著眼直吞口水,喉結滾了又滾。

苗蘭笑著裝了大半碗丸子給張惲:“張公子請嘗嘗。”

又將炸得酥脆的面果子放了幾個在碗裏。

張惲雙手接過碗,笑得一臉燦爛:“苗姑娘這雙手簡直比仙女的手還巧,做的吃食能饞哭三軍。”

苗蘭聽得直笑,眼睛都笑成了一彎月牙,露出齊整細白的牙齒。

她喜歡做各種好吃的,更喜歡做出的食物被人誇好吃。

“張公子喜歡就多吃些。”她將打包分好的東西裝了起來,還剩了兩包沒裝,在桌上放著。

張惲看了眼那兩包沒裝的食物,也沒多問,端著碗,蹲去一邊美美的吃了起來。

他是習武之人,消耗得多,吃的自然也就多。

油果子真好吃,又酥又脆,入口一股帶著芝麻的醇厚香味彌漫在齒間,簡直令人欲罷不能。

張惲一邊吃著油炸面果子和丸子,一邊回味著雞肉的味道,晚上的雞肉吃得讓他都連舌頭都想吞了,無論是燉的還是炒的,簡直是人間美味,他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雞肉。

張惲邊吃邊在心裏想,要是軍營裏每天能吃上這樣一頓飯,他感覺自己一人就能幹翻三千敵軍。

唉,只可惜苗姑娘一家馬上就要走了。而且,主公也不允許女子入軍營,說是會亂了軍心。

就在半個月前,主公受了重傷醒來後,突然整個人跟變了似的,還下令散了軍營中的妓子。

收拾完,苗蘭打著哈欠準備去洗漱休息。

見張惲端著空碗蹲在廊下發呆,她上前問道:“張公子還不歇著嗎?”

“苗姑娘你們歇去吧,我剛吃完半碗丸子,在院裏耍耍刀再去歇息。”

翌日。

苗蘭早早起來煮了早飯。

她飯剛煮好,燕昭和聶羽過來了。

早飯是紅薯稀飯,還有一盤子香蔥炒雞蛋,外加剛出鍋的肉包子。

包子香香軟軟的,皮薄餡厚,熱騰騰的從蒸籠裏拿出來,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。

燕昭一口氣吃了五個包子,三大碗紅薯稀飯。

吃完後,這次他硬給了張翠玉兩貫錢。

“大娘就別推拒了,有我這兩個護衛跟著你們一起去隴南,你們不用擔心路上遇到劫匪。他們雖然身手平平,但對付幾個山野毛賊還是不成問題。”

張惲:“……”他堂堂三軍校尉,竟然成了身手平平。

好吧,與他們的主公比起來,確實差了很大一截。

張翠玉沒再拒絕,笑著接過:“老身謝過裴公子,你真是好人。”

燕昭道:“大娘不必言謝,我們三人吃你家兩頓飯,此番去隴南的路上,我這倆護衛少不了也要吃你們的,區區一些銀兩就當飯錢了。”

苗蘭將昨晚上打包好放在桌上的兩包東西遞給燕昭:“一包是丸子,一包是油炸面果子。昨天晚上我才炸的,能吃上一陣,不用擔心腐壞。”

燕昭伸手接過,聞著從油紙包裏傳出的焦酥油香味,身上的冷冽之氣都淡了三分。

“多謝苗姑娘。”

他嘴角微微提了下,本是想沖苗蘭笑一下,然而他自己不知道的是,他一直保持面無表情還好點,一張眉眼淩厲冷入骨髓的臉,嘴角不經意間一扯,給人的感覺像是要立馬大開殺戒的邪佞變態。

苗蘭很想跟他說:你笑得很好看,下次別笑了。

但她到底不敢跟這樣一個人開玩笑,於是什麽也沒說。

要帶走的東西全部搬上車後,苗蘭拿上鑰匙去牙行,通過牙郎聯絡買主,三方一起,當面把房屋鋪子等全都交接清楚。

從牙行處回來,苗蘭朝著城門口走去,人還沒到,遠遠的就看見鐘秀桃正在和張翠玉吵架。

她加快步伐,跑了過去。

“大夥兒你們說說,你們都來評評理!他大伯已去世多年,這麽些年,我這大嫂都沒說要離開安寧,突然昨天就急匆匆地把房子和鋪子全都賣了,賣了苗家祖產,悄無聲息的便想離開安寧,若說沒鬼,你們信嗎?咱們安寧城,就如名字一樣,安安寧寧,無災無難,既沒天災,也無人禍,城裏的人都安居樂業,外頭戰火四起,無端端的,她為什麽要往外跑?”

張翠玉氣得狠狠啐了她口:“鐘秀桃,你少在那含血噴人!我為什麽要離開,你不清楚嗎?若非你和老三家,你們兩家人合夥欺負我們孤兒寡母,我用得著逃離這裏嗎?平日裏,你便教唆你家孩子,打我家三個孩子,上次你家兩個丫頭,把我家蘭丫頭按在水裏打,打得頭破血流,我何曾找你鬧過?”

鐘秀桃兩手一拍,滿面含笑道:“大夥兒你們聽聽,我這大嫂說的是人話嗎?孩子之間打鬧,都要搬出來說,真是好笑。我家兩個孩子,都比蘭丫頭小,她們敬重大堂姐都來不及,又豈敢還手?”

好一句“豈敢還手”,讓人一聽便認為是苗蘭先動手打人,她們還是受害者。

見沒人吭聲,鐘秀桃又大聲道:“昨天我去大嫂家質問了大嫂一句,是不是在外頭有了人。嘿,她竟惱羞成怒,用刀砍傷了我。”

說著話,她把手背伸出來給圍觀群眾看:“你們看,大夥兒你們看,她本來是想砍我的臉,我用手擋了一下,手背就被劃了一刀。”

張翠玉氣得差點昏厥過去,嘴唇都咬出了血。

“你!鐘秀桃你個賤……”

趙慧茵假裝好人:“哎呀,大嫂二嫂,莫要吵了,都是自家人,讓人看了鬧笑話。”隨即笑盈盈地看向張翠玉,“大嫂呀,他大伯去世多年,你若實在耐不住寂寞,想要找個伴兒,咱們也不是不支持。大楚倒是沒那些個老規矩,男人死了再嫁也不是什麽稀奇事。只不過呢……”

她一臉為難的表情:“只不過這苗家的房子和鋪子,總不能落到別人手裏吧。大嫂你若是想再嫁,房子和鋪子,那得交到苗家人手裏才行,可不能由著你悄悄賣了,拿苗家的錢去和別的男人過,自古沒這個道理。”

苗青氣得嘴唇都發青:“我就是苗家人!房子鋪子,是我賣的,我願意賣。”

趙慧茵捂著嘴笑了聲:“哎呦,青哥兒,你還小,不懂這些。你娘要真改嫁,你作為苗家人,是不能跟著你娘去別人家過的,必須在苗家長大,由我們家和你二叔家把你養大。”

苗蘭直奔到鐘秀桃跟前,撲通一聲,一個滑跪,兩手抱住她的腿:“二嬸,二嬸求你放過我吧!求求你了,我沒看見,真的什麽都沒看見,求你放過我們吧,求你不要讓人來殺我,嗚嗚嗚嗚……”

她暗自掐了把大腿根的嫩肉,疼得頓時眼淚滾了出來,“嗚嗚嗚……二嬸,我真的沒有看見你和西街王屠夫睡在一起,還有……”

她咬著唇,哭得梨花帶雨,柔弱又無辜地看向苗紅。

“堂妹,我……我也沒有看見你和李秀才在乞巧節去廟裏的事。我只是心疼你,大堂姐最是心軟了,怕你被騙啊,你還小,才十三歲,葵水都還沒來呢,不宜過早與男子同房……我聽老一輩人說,葵水還沒來,與男子做了那樣的事很傷身體的。”

接著她又看向趙慧茵,直把趙慧茵看得一哆嗦。

她轉臉看向苗榮祖:“三……三叔,你不用懷疑凡弟不是咱們苗家人。我想三嬸和趙家溝的趙鐵柱應該是清白的,畢竟他們只是以前好過,現在肯定斷了。雖然三嬸經常回趙家溝,每次回去都住上好幾天,但三嬸應該不會像二嬸一樣……”

含淚說完,她便以頭撞地,咚咚咚對著鐘秀桃猛的磕頭。

她一邊用力磕頭,一邊哆嗦著哭道:“二嬸,二嬸,二嬸求你放過我,求求你了!我膽小怕死,求你放過我吧,我都發了毒誓,絕不會把你和王屠夫的事說出去的,我們一家人悄悄離開安寧城,絕不會對外說出去的。可二嬸你為什麽不肯放過我們啊,你為什麽一定要我死!啊!!!”

她慘叫一聲,大哭一聲,兩眼一閉,暈倒在了地上。

轟——

苗蘭的話,如一道滾滾響雷,轟隆一聲炸開。

在場的人,全都被雷劈傻了。

“蘭兒啊!”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張翠玉,她哭著上前抱住苗蘭,眼淚直流,“蘭兒,蘭兒你醒醒啊,蘭兒啊——”

張翠玉哭得撕心裂肺,肝腸寸斷。

“大姐!”

“大姐!”

苗薇和苗青,兩人齊齊哭著跪下去抱住苗蘭和張翠玉。

苗紅氣得渾身發抖,雙目赤紅,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。

她氣得大叫:“啊!!!苗蘭我要掐死你!”

鐘秀桃回過神後,氣得上前一把拽開苗薇,伸手便要打苗蘭,燕昭使了個眼色,張惲立即上前抓住鐘秀桃的手腕。

“你是誰啊!”鐘秀咬牙切齒,氣得吊梢眉都快沖上天了,“滾開,這是我們苗家人自己的事,你一個路人管不著!關你娘的屁事!”

燕昭冷聲對聶羽道:“去把縣令叫來,就說這裏發生了命案。”

聶羽抱拳:“是,主子。”

說罷,他轉身便朝縣衙走去。

燕昭蹲下身去,查看了一番苗蘭的傷,見她眼皮微顫,嘴角不禁扯了下。

這丫頭方才掐大腿時,他可是看見了的。

好一個反應機敏的小狐貍。

確定苗蘭沒事,他便站了起來,退到一邊繼續清冷沈默地站著看戲。

眾人看著昏迷不醒的苗蘭,只見她額頭左邊磕得血都流出來了,而右邊的傷口剛結痂,還沒好完。

有人道:“看這情況,苗家蘭丫頭說的話,八成是真的。”

另一人道:“什麽八成,九成是真的。你看苗家蘭丫頭,怕得跟見了鬼一般,不要命的磕頭。”

“我賭一顆瓜子,十成是真的。”

鐘秀桃回身便罵:“真你娘的狗屁!”

賭瓜子那人手一伸:“哎呀你們看,她急了急了。我再加註兩顆瓜子,這婆娘紅杏出墻鐵板釘釘的事。”

“肯定是真的,這苗家老二媳婦兒,平日裏就妖妖嬈嬈,騷裏騷氣的。”

“對,我看到她好多次和西街王屠夫眉來眼去的。”

“就是,我看她每次去西街王屠夫那裏買肉,都穿得那叫一個艷,走路一扭一晃的,要說沒點什麽,我可不信。”

“苗家老三的小兒子……我看和苗老三長得確實不大像。”

“是呀,你別說,還真像趙家溝的趙鐵柱,他進城賣柴火時,我見過,苗老三那小兒,和趙鐵柱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”

流言蜚語如潮水般灌入苗榮耀和苗榮祖兩兄弟耳中,這一刻苗榮耀已經氣紅了眼。

他雖然可以去青樓嫖.娼,但鐘秀桃身為他的媳婦,是絕對不能給他戴綠帽子的。

此時他都顧不得跟張翠玉爭房子鋪子了,滿腦子都是鐘秀桃和王屠夫睡覺的畫面,以及旁人的恥笑聲。

苗榮祖也氣得不輕,胸腔起起伏伏。

“你個賤人!老子打死你!”苗榮耀掄圓了胳膊,揮手一巴掌扇在鐘秀桃臉上,將她打得直接摔倒在地。

“趙慧茵,老子要打死你!”苗榮祖也吼道。

“啊!苗榮耀,你竟然敢打我!”鐘秀桃爬起來就想還手,苗榮耀伸出一腿,將她踹翻在地,騎到她身上抓著她頭發狂扇耳光。

“苗榮祖你個王八蛋,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不成?”趙慧茵人靈活,早跑遠了,邊跑邊反駁。

苗榮耀打鐘秀桃,苗榮祖追著罵趙慧茵。

鐘秀桃想還手,卻被壓在地上打,趙慧茵跑得氣喘籲籲,邊跑邊還口。

場面一度混亂。

“爹,別打了!別打娘了!”苗紅哭著上前抱住苗榮耀的腿,“爹——”

此時苗榮耀已經打得幾近瘋魔,反手一巴掌甩在苗紅臉上,一腳將她蹬開:“你個小賤人,回頭老子再收拾你!”

苗紅摔在地上,捂著臉直哭,看向苗蘭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。

“你個騷女人,我讓你給我丟人,給我丟人!你吃我的喝我的,竟敢讓我做王八!”苗榮耀站起身,抓著鐘秀桃如拖死狗般往家裏拖去。

苗榮祖和趙慧茵那一對,已經打罵著跑遠了。

現下只剩下張翠玉抱著“昏迷”的苗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
燕昭站在一旁,正想出聲安慰,一看苗蘭窩在張翠玉懷裏得意地翹了下嘴角,將出口的“安慰話”又憋了回去。

他低頭摸了下嘴,忍住笑意。

“唉,苗家蘭丫頭真是可憐吶。”

“可不,苗家蘭丫頭向來性子溫順,柔柔弱弱的,跟水做的似的,被打了也只會偷偷躲起來哭。我都瞧見了好幾回,苗家紅丫頭按著人蘭丫頭打。”

“上次我親眼看見,苗家紅丫頭和芳丫頭把蘭丫頭按在水裏打,紅丫頭還拿了塊石頭打蘭丫頭的頭。你們看蘭丫頭那額頭上的舊傷,想必就是上次打出來的。”

“唉,可憐的喲。”

“所以說啊,這沒娘的孩子可憐,沒爹的孩子更可憐。本家姐妹兄弟往死裏欺負人一家,也難怪張大娘子要離開,再不走,怕是三個孩子的命都沒了。”

眾人一陣長籲短嘆後,三三兩兩的散去。

有好心人上前,勸慰張翠玉兩句。

“張大娘子,你莫要太傷心了,快些抱著蘭丫頭去醫館瞧瞧傷,切莫留下病根。”

“是啊,張大娘子,你得振作起來,別讓小人得逞。咱們都相信你,絕不是那般人。”

苗蘭悄悄用手戳了下張翠玉,示意她可以走了。

張翠玉抹了抹臉上的淚,抽噎了下,點頭致謝:“多謝各位了。”

她跪坐在地上久了,加上情緒太激動,抱著苗蘭站起身的剎那,身體晃了晃,差點摔倒。

燕昭就站在一邊,見狀一個大步上前,扶住她的同時,伸手也扶了下苗蘭。

“大娘您沒事吧,不如我來替你抱……”

張翠玉急忙拒絕:“不用了,謝過裴公子的好意。老身還能抱得動,蘭丫頭她體弱,身子也輕。”

說完,她又紅了眼。

到了醫館,苗蘭悠悠轉醒。

大夫給她處理了額頭上的傷口,上了些止血生肌粉,又用布纏了一圈。

苗蘭從醫館出來,見玄衣男人還沒走。

她朝男人笑了下,算是打過招呼了。

燕昭點下頭,沒再笑。他本就不是一個愛笑的人,無論前世還是現在。

面對一個才十四五歲的小丫頭,他更是沒什麽話說。

即便這個小丫頭跟只小狐貍似的,於他來說,還是個孩子。

不說他前世的年歲,這世的年紀也有二十四,十幾歲的在他眼中都是沒長大的孩子。

出了城後,燕昭將張惲叫到一旁,低聲吩咐了幾句。

張惲鄭重點頭:“主公放心,屬下定……”

不等他說完,燕昭在他肩上拍了下:“去吧,年前趕回來就行。”

張惲在馬車外駕車,苗蘭一家人坐在馬車內,聶羽騎著馬跟在馬車旁護著。

出了城後,張翠玉終於忍不住,問道:“蘭兒啊,你方才說的那些話,可都是真的?”

苗蘭嘴角抿了下:“娘認為呢?”

“娘,娘不清楚啊。”張翠玉道,“娘整天忙著鋪子的事,忙著照顧你們姐弟三人,哪裏有功夫管他們的事。”

苗蘭道:“半真半假吧。鐘秀桃和王屠夫確實暧昧不清,但究竟有沒有真的睡,我肯定沒見著。苗紅和李秀才也確實暗地裏約見過,就在乞巧節那天,恰好被我撞見了。至於苗紅和李秀才有沒有睡,我也不清楚,我更是沒對她說過那般勸慰的話。”

“苗榮祖那小兒子嘛,我純屬胡謅的,因為苗凡不像苗榮祖,也不怎麽像趙慧茵,到底是誰的,只有趙慧茵自己最清楚了。”

張翠玉回想起剛才苗蘭的舉動和她說的那些大膽的話,不由得心驚。

“蘭兒啊,你……你咋突然這般大膽了?”

苗蘭道:“娘,我方才要不那樣做,我們焉能安然地離開安寧?”

想到鐘秀桃醜惡的嘴臉,她嘴角冷勾:“你和鐘秀桃吵了半天,她句句都占上風,你根本沒討到半點好處。即便你拿我們被打說事,不也被她三言兩語就給蓋過去了,最後反倒成了我們的錯。打蛇打七寸,無謂的爭吵沒意義,要一招致命。既然她拿娘的名節說事,那咱們就以牙還牙,也拿名節給她還回去。”

張翠玉想到鐘秀桃被苗榮耀打的畫面,又想到那些風言風語的話。

她有些於心不忍:“唉,如此一來,只怕你二嬸後半輩子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了。倘若她和王屠夫真的沒什麽也就罷了,假如確有此事,只怕你二叔會打死她。”

不過她一想到鐘秀桃這些年對自己的羞辱,對自己三個孩子的欺辱,心裏又覺得大為痛快。

“該!這些年,她羞辱我,縱容她家孩子打罵你們,就算她被打死也活該!”

苗蘭沒說什麽,她不是什麽善心泛濫的人。

她一向奉承的是,人不犯我我不犯人,人若犯我絕不留情。

原本苗紅一個小丫頭,才十幾歲,她沒想用那麽惡毒的手段去傷她,但想到被害死的原主。

她僅存的一點仁心也煙消雲散。

書中原主是被燕昭間接害死,被衛臨直接殺死的。而這一世,原主是被苗紅直接打死的。

她既然接收了原主的身體,順手幫原主出出氣,她覺得也是應該的。

原主命都沒了,她只是讓苗紅名節有損,說起來都是輕的。

名節和命,在她眼中,自然是命更重要,命沒了什麽都沒了。

苗薇和苗青兩個小的,被今天的事震撼到了,直到現在都還沈默不言。

苗蘭也沒心思去哄他們。

人總要學會自己成長,別人把飯嚼碎了餵給你吃,是長不大的。

離開安寧地界後,苗家一家人可算是長舒一口氣。

出了安寧,一路北上。

越往北,越荒涼。

四處都是戰後的頹敗景象,大片的田地荒著,無人耕種,路面幹裂出兩指寬的口子,泛著黑。偶爾有野狗從荒蕪的田野間穿過,嘴裏叼著塊不知是人還是動物的骨頭。

整個曠野,透著一股瘆人的寒意。

偶爾幾只老鴉飛過枯樹枝頭,哇哇叫兩聲,令人更覺淒涼。

這裏仿佛是被上蒼遺棄了似的,沒有生機,充滿了壓抑混濁的死氣,連天都是灰蒙蒙的。

馬車在幹裂泛黑的路上行駛著,突然車軲轆被絆了一下,車身大幅度晃了晃。

張惲反應很快,迅速勒了下韁繩,控制馬車停了下來。

張翠玉掀開簾子,低頭看了眼,又驚又懼:“我的天爺啊。”

苗蘭也掀開簾子往下看了眼,嚇得人都抖了下,是骷髏頭,確切的說,是半塊骷髏頭。

她伸著脖子往馬車底下看,除了那半塊骷髏頭,還有幾根光禿禿泛黑的骨頭,看樣子像是腿骨。

聶羽伸手推了下馬車,輕輕松松便將馬車推動了。

車軲轆碾過骷髏頭,重新行駛了起來。

入了簡州城,張惲道:“大娘,咱們到簡州了,這裏是簡州城,三年前王誠義帶兵攻下這裏,令手下大火焚燒三天不滅,將簡州方圓五百裏燒成了一片焦土。這裏的人逃的逃,死的死。一年前丁士勇帶兵攻打王誠義,殺了王誠義,拿下簡州後,在這裏大肆燒殺搶奪,奸.淫擄掠。簡州如墜地獄。現如今,這裏成了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,連簡州城都成了一座荒城,被戲稱為‘小酆都’。”

聶羽譏笑一聲,說了句冷笑話:“酆都至少還有鬼,簡州這裏連鬼都不來。”

他話音剛落,只聽一道幽幽的虛弱的聲音傳來。

“貴人……貴人……貴人救救我們……”

聶羽瞬間收了聲。

張惲握緊了韁繩,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。

苗蘭嚇得臉色灰白:“……”

苗薇抱著苗蘭的胳膊,死死咬住嘴唇。

苗青左右看了眼,他已是半大小子了,礙於男女之分,抱娘不行,抱姐姐更不行,最終兩手環抱住自己,抖似篩糠。

那道綿長的聲音還在響著:“貴人……貴人行行好,貴人……”

苗蘭嚇得背都濕透了,秋風一掃,冷得直哆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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